表现性的个人主义如何影响信徒的思想

本周我很高兴邀请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牧师再次做客我们的播客节目。他自2015年以来一直担任德州曼斯菲尔德的永活盼望圣经教会（Living Hope Bible Church）的牧师。他拥有西南浸信会神学院（Southwest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）的道学硕士学位（M.Div.），并获得主人神学院（The Master’s Seminary）的讲道博士学位（D.Min.）。他自2009年起成为圣经辅导员认证协会（ACBC）的认证辅导员，目前也在达拉斯/沃斯堡（Dallas/Fort Worth）地区的圣经辅导与门训中心（Center for Biblical Counseling and Discipleship）服事。他和妻子凯瑞（Carrie）已经结婚21年，有三个孩子。弟兄，非常欢迎你再次参与我们的播客，期待我们今天的分享。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谢谢你，戴尔。我很感恩能够参加。

戴尔·约翰逊：我们今天要从一个词说起：什么是“表现性的个人主义”（expressive individualism）？我常常在思考这个词，因为这个词描述的似乎是一种氛围——某种我们生活中呼吸的空气，尤其是在美国这种文化中。但我们先来定义一下这个词，这个表达到底指的是什么？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是的，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吓人，但就像你说的，这个词表达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。卡尔·杜鲁门（Carl Trueman）在过去几年对个话题著作颇丰。在他那本书《现代自我的兴起与胜利》（The Rise and Triumph of the Modern Self）中，他对“表现性的个人主义”下了一个非常有帮助的定义。他说：“为了实现自我，为了成为一个真实的人，我必须能够向外表达我内心真实的感受。”换句话说，为了获得满足、为了实现自我，你需要活出自己内心最深的感觉。因此，这类人自行定义自己的身份，全力维护这一身份，并不惜一切代价去推广这种身份——无论是否会伤害他人，也无论他们所表达的内容在道德上是否正当。

戴尔·约翰逊：是的，而如果我反对他们的这种表达，那我就是“邪恶”的。我们在美国追求言论自由对吧？但现在人们开始说，言论自由可能要受限。为什么？因为如果我说出我认为正确或错误的东西，可能就会侵犯或冒犯某人的“表现性个人主义”。你刚才提到卡尔·杜鲁门的书，那本书真是精彩极了。他揭示了一种深刻影响我们思想的力量——世俗心理学如何塑造当代美国文化。他从弗洛伊德（Freud）开始，一直追溯到今天我们所熟悉的人本心理学（humanistic psychology）。你刚才对表现性个人主义的定义中，已经可以看出卡尔·罗杰斯（Carl Rogers）和亚伯拉罕·马斯洛（Abraham Maslow）的“自我实现”理论的影子。这些都在我们文化中结出果子，正如保罗在歌罗西书2章8至9节中所说，我们必须防备那“虚空的妄言”和“人间的遗传”。因此，当我们受这些心理学思想的影响，开始建构“自我”时，你认为这种表现性个人主义在文化和教会中都有哪些具体的表现？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通常我们会直接联想到同性恋和变性这类明显的表现，确实我们在家庭、社会，甚至教会中都可能遇到这类人，这些问题需要我们正面回应。但让我更有感触的是，这种趋势在更细微处也在影响我们。作为圣经辅导员，我们在看似普通的事工中其实常常会遇到表现性个人主义。比如，有配偶提出离婚——他们说自己压抑感受太久，已经“没有爱”了，或者爱上了别人，或者有了新的职业目标，而伴侣成了他们追求“真实自我”的障碍。他们觉得必须放弃这段婚姻才能成为“真正的自己”。又比如，父母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忽视孩子的需要——孩子成了次要的，因为他们觉得趁现在还有机会，就要去追逐梦想。

戴尔·约翰逊：还有一种情况，就是有些人故意推迟生育，因为他们觉得孩子会妨碍他们“活得精彩”。这其实也是同样的思想逻辑。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没错，你说得非常准确。还有一种我们可能没有意识到的表现：有些自称是基督徒的人，悄无声息地“退出”教会。他们去寻找其他能带来满足的东西，逐渐远离教会。当我还是加略山圣经教会（Calvary Bible Church）的副牧师时，我和丹（Dan）常常发现，当人们开始考虑离开教会时，他们的座位会慢慢往后排挪，最后就不来了。而且你会发现，他们也不再回应你的电话或短信了，像是“消失”了一样。他们彻底放弃了教会，只因为教会挡住了他们追求“真我”的路，挡住了他们认为能带来满足和人生目标的东西。

戴尔·约翰逊：这点的确很重要。我还想补充一个在教会中常见的表现：人们对教会权柄的排斥。他们不愿意顺服圣经所设立的权柄，或者认为教会必须“完美”才值得他们顺服。他们对属灵权柄有种“过敏反应”——如果不能完全按他们的方式表达信仰，就要换地方，甚至公开反对长老的教导。你刚才讲得很好，这不是单纯的文化问题，而是文化已经渗入了教会，影响了我们看待真理的方式。虽然不像跨性别那样极端或引人注目，但这种影响确实已经悄然改变了教会中的人际互动和属灵生活。我想请问，你认为表现性个人主义有哪些危险呢？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你刚才提到的一点我想多讲一讲，那就是：一旦有人质疑或挑战某人的表达方式，这个人就立刻被视为敌人。对那些以表现性个人主义活出来的人来说，别人一旦不认同他们的“内在真实”，就成了要“取消关注”（cancel）的人。这正是“取消文化”（cancel culture）的一种表现。塞缪尔·詹姆斯（Samuel James）曾说过：“我们营造自我现实的能力，削弱了我们顺服圣经教导、活出与直觉相悖生活的能力，因为圣经的信息与我们的肉体相冲突。神呼召我们忠心于祂，而不是我们自己。”

你可以想象，在网络世界中，有人可能说：“这些人让我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羞耻，这些人让我不舒服，所以我就把他们排除在外。”他们可以轻松点击“取消关注”，不用面对面，不必面对良心或羞愧感，就能构建出一个自我中心的现实。

这是一种危险。因为基督徒被呼召要扎根于教会生活，要活在信仰群体中，要遵行圣经中“彼此”的命令，要使用属灵恩赐彼此建造，一同荣耀神。这种孤立、逃避的趋势会削弱神所设计的成长路径——我们需要彼此，来活出神对我们的计划，经历生命的成长与改变。

戴尔·约翰逊：你说得的确很有洞见。我觉得我们要开始更加警觉这些现象，观察表现性个人主义如何渗透进来，我们自己是否也在经历，是否在他人身上看到这些趋势。我自己在辅导室中越来越常看到这种情况——人们深受这种时代精神的影响，而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。那么我想请你分享一下，当我们在辅导过程中遇到被这种思想深深影响的人时，我们该如何用圣经真理来帮助他们？他们可能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，因为在这种文化中，“表现自我”被视为好事、不是坏事，甚至有人会羞辱那些不让他们表达“真实自我”的人。那么我们可以用哪些圣经真理来帮助这些陷在这种思维中的人？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当然。我们在辅导初期就需要花更多时间来建立一个根本性的观念：谁是神，我们与神的关系是什么。我们是按着神的形象被造的，因此神造我们，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中反映祂的荣耀。当然，只有在我们在基督里重生之后，这个目的才得以真正实现。但这一点决定了我们应该怎样活。身份（identity）非常关键。表现性个人主义的核心其实是身份认同问题：你相信自己是谁？

如果你相信你是按照神的形象所造，那么你的人生目的就不是“表达你是谁”，而是“反映神是谁”——在你的言行举止和你的人际关系中都应如此。再想想十字架的意义，我们不再属于自己。诗篇119篇94节说：“我是属你的”；哥林多前书6章19至20节也说：“你们不是自己的人，因为你们是重价买来的。所以，要在你们的身子上荣耀神。”

因此，那种“我属于我自己”的观念是个谎言。我们要记得自己在基督里是属于神的，所以我们要从这个真实的身份出发来生活。神有权指引我们如何生活，而祂从不命令我们去做有害的事，祂的命令都是对我们最有益、最荣耀祂的。

我认为“身份”这一话题非常关键。我会推荐杰瑞·毕哲思（Jerry Bridges）所写的一本小册子，名字是《我是谁——在基督里的身份》（Who Am I? Identity in Christ）。这本书不厚，只有八章，非常适合帮助人认识自己在基督里的身份。因为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永远是由他的身份认同所驱动的。

还有一点我想补充：陷入表现性个人主义的人相信，只要他们活出内心真实的感受，他们就会感到满足。但耶稣在路加福音9章23节说“若有人要跟从我，就当舍己，天天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”之后，紧接着就说：“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，必丧掉生命；凡为我丧掉生命的，必救了生命。”（路9:24）

我们要做的是：否认自己定义的生活方式，而不是去拥抱它。我们真正的身份是在基督里，真正的生命是在祂里面——有平安、有喜乐、有盼望。我们必须让基督成为我们的满足，惟独在祂里面，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满足。

戴尔·约翰逊：你所描述的，其实是一种思维模式的彻底转变。有些人带着某种观念来到辅导室，他们不会轻易放下。但我们做辅导的人，可能早已察觉到他们的问题根源——虽然他们自己并不觉得有问题，也未必知道这就是所谓的“表现性个人主义”。但我们要记住布伦特所说的这些真理。例如，在传道书中所罗门说：“敬畏神，谨守他的诫命，这是人所当尽的本分。”（传12:13）这是一个范式重建，让我们知道什么是真实、正确、健康的生活。

许多辅导对象来到我们面前，试图过一种“让自己感觉更好”的生活，他们以为表现性个人主义是实现“幸福健康生活”的路径。而你所讲的正好相反——我们必须警醒，用他们自己的生活经历以及圣经的真理来指出这条路是通向毁灭的。那是一条充满欺骗的道路。

我们可以带领他们暂停脚步，重塑他们的思维模式，帮助他们看见自己受造的目的、存在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——神创造他们是为了按真理而活。你刚才那句话太好了：“不是为了表达‘我是谁’，而是为了反映神的性情和荣耀。”这才是我们被造的根本原因。

布伦特，谢谢你带来这场非常有帮助、也非常坦诚的讨论。我想说的是，关于“表现性个人主义”，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在辅导中遇到这类主题，你很可能很快就会遇到，因为这已经成了我们文化中的时代精神。正如布伦特提到的，卡尔·杜鲁门（Carl Trueman）很好地从历史角度解释了“表现性个人主义”的起源，以及为什么这种思想在美国文化中如此盛行。而布伦特也为我们提供了几个关键方向，教我们如何在面对这类情况时进行辅导。布伦特，非常感谢你花时间研究这个主题，并提醒我们注意这类思想带来的影响。
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：这是我的荣幸，谢谢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