辨识整合辅导的类型
- 戴尔·约翰逊(Dale Johnson)& 马歇尔·阿德金斯(Marshall Adkins)
- 翻译者:CFM机构
- 辅导实操
理解信徒与非信徒所使用的不同辅导方法论
戴尔·约翰逊(Dale Johnson):在本周的播客中,我邀请到马歇尔·阿德金斯(Marshall Adkins)。他是密苏里州堪萨斯市中西部浸信会神学院(Midwest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)的圣经辅导助理教授,同时也是一位圣经辅导员认证协会(ACBC)认证的辅导员。他的妻子是蕾切尔(Rachel),他们育有三个孩子。马歇尔,很高兴你今天能来参加我们的播客,也很高兴你在中西浸信会神学院。
马歇尔·阿德金斯(Marshall Adkins):谢谢你,戴尔。很高兴能来。谢谢你的邀请。
戴尔·约翰逊:今天我们要谈论“整合”这个主题,而且是从一个非常特定的角度来谈。大多数人一听到“整合”这个词,往往会认为这是一种统一的方式,但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。不论是在世俗领域,还是在基督徒尝试“整合”的过程中,都存在许多不同的类型和风格。我会说,这是一个光谱(spectrum),涉及持整合论者如何看待知识、信息、技术、方法论等方面的差异。因此,我想我们首先要承认的是:我们谈论的是一个连续体。随着我们继续展开,我想我们会把这个话题讲得更清楚。我们先从一个基本问题开始:什么是基督徒整合(Christian integration)?和我们理解中的圣经辅导(Biblical Counseling)有什么不同?
马歇尔·阿德金斯:首先——我们可以先退一步来看——整合并不是只有基督徒在做。作为圣经辅导员,我们经常在思考和讨论的是“基督徒整合”,但“整合”这个项目在世俗领域本身就存在。因为在寻找某种统一理论或学派时——无论是人格理论、异常心理学理论,还是心理治疗的理论——世俗文献中并没有达成共识,也没有人期待会有共识出现。人们对找到某种统一理论并不抱有乐观态度。
所以,这种状况使得世俗心理学家转向“折中主义”(eclecticism),也就是“整合”的世俗形式。他们以多种方式来进行整合。我们稍后也许可以谈一谈其中的一些方式。也就是说,连世俗学派本身都有其进行整合的方法。
现在更具体地来看基督徒整合(Christian integration)。正如你提到的,这是一个光谱,也许我们可以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描述他们:他们试图强调圣经具有权威性,圣经是重要的,但他们认为圣经并不包含我们在发展辅导模式、方法论、以及明确辅导目标时所需要的一切。他们会认为现代心理学也提供了重要的、必要的,甚至是必不可少的辅导元素。
基督徒整合者大多数都是自称信主的人,我们毫不怀疑他们信仰的真诚性。但他们的立场并不认为圣经是全备的,也不认为圣经提供了一个全面的辅导模式。相反,他们认为有两个信息来源:一方面是基督教信仰,另一方面是现代心理学;我们必须在某种有意义的方式中把这两者结合起来,才能建立起灵魂关怀的模型。
我们可以多讲一点,比如关于“基督徒整合”的代表人物艾瑞克·约翰逊(Eric Johnson)和他的书《灵魂关怀的基础》(Foundations of Soul Care)。艾瑞克·约翰逊是一位基督徒心理学家。他谈到“概念整合”(conceptual integration),并在这个概念下区分了“跨学科整合”(interdisciplinary integration)与“世界观整合”(worldview integration)。
我尽量把这说得简单些:所谓“跨学科整合”,大概就是我们最常想到的那种整合方式——将基督教神学、教义和圣经,与现代心理学的理论进行整合。这种方式在经典整合派中非常普遍。
而另一种概念模型——“世界观整合”,则由斯坦·琼斯(Stan Jones)和理查德·巴特曼(Richard Bachman)代表。他们通常被认为是整合的代表人物。虽然仍属于整合范畴,但他们采取一种略有不同的方式。他们采用两阶段的方法:先剔除掉某种理论中与基督教不符的假设和世界观预设,然后在剩下的基础上,试图以基督教世界观建立该理论。但无论是采用“跨学科整合”,将神学与心理学结合,还是采用“世界观整合”,像琼斯和巴特曼那样,两类整合都强调圣经与现代心理学在辅导中的重要角色。
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这个话题,一个不错的入门读物是《五种观点》(Five Views)这本书,该书探讨了基督教与心理学之间关系的五种不同立场。在这本书中,大卫·鲍力生(David Powlison)代表圣经辅导观点,我当然认同他的立场。书中的其他观点也能帮助你更好了解整合论者的看法。
再来对比一下圣经辅导的立场。作为圣经辅导员,我们相信圣经包含了全备的辅导资源。无论是我们建立的辅导模式,还是所使用的系统与框架,都是出自圣经。当我们谈到方法、策略、介入技巧时,这些也都是从圣经而来,是圣经的应用。我们的辅导目标、预期结果也由圣经设定。换句话说,我们相信圣经本身呈现并包含一个完整的辅导模式。
戴尔·约翰逊:马歇尔,我觉得你刚刚提到的最后一点非常关键,也就是关于辅导目标和框架问题。如果我面对的是一个非信徒,我的目标就是传福音。我希望借着上帝此刻在他们生命中所使用的问题,对他们施加压力,使他们看见自己的无能与缺乏,并意识到必须为自己的生命负责;好让我有机会向他们展现福音的美好——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何等软弱无助,世上的一切也根本无法满足他们当下所面临处境中的真正需要。传统上我们称其为传福音;换句话说,辅导前期的工作其实就是在传福音。
而面对信徒时,我们的目标就是成圣。我们相信这是合宜而恰当的目标。这也正是圣经辅导的独特之处。当你用这个方式来建立你的辅导体系时,你就会看到基督的智慧与道路如何丰盛地应用于这些特定目标之上。
一旦你设立不同的目标,那“整合”就开始变得有吸引力了。因为这种方式意味着,好像存在一些问题是圣经没有描述、没有定义的,所以我们需要在别处寻找答案。而整合论者通常会说,“圣经没有明确命令这个,圣经也没有明说反对那个,因此我们认为这些可以融入基督徒的世界观当中,且不会伤害这个世界观”——这就是他们的基本思路。
所以,当我们辨别不同类型的整合时,这一点也很有帮助。你刚才提到约翰逊(Johnson)和巴特曼(Boatman)的做法,我认为他们的做法非常典型。也是常见的整合方式:他们希望保持基督教世界观,同时又采纳其他技巧、方法论等等。
接下来我想探讨的第二个问题是:整合论者之间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,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很难分辨他们的立场。但你能不能谈谈整合辅导的一些不同方式?整合有哪些类型?这些类型之间有哪些相似与不同之处?
马歇尔·阿德金斯(Marshall Adkins):回到我们刚才所说的,其实“基督徒整合”已经发展了一段时间,大约从20世纪中期开始,尤其是下半叶以来,出现了大量著作与发展方向。关于如何区分整合论者、如何划分这个光谱,学界已经提出了许多框架与模型。
但在我们今天这段时间里,我想特别谈谈琼斯(Jones)和巴特曼(Bachman)所著的《现代心理治疗》(Modern Psychotherapies)一书中其中一章的内容。在这一章中,他们谈到一个概念叫做“负责任的折中主义”(responsible eclecticism)。他们在这个概念下列出四种整合任务的路径,也就是整合发生的四种方式。这四种方式你在其他地方也能看到,比如杰拉尔德·科里(Gerald Corey)写的那本论述世俗心理学的书中就有这类内容。
戴尔·约翰逊:你说得很好,因为很多人可能不熟悉杰拉尔德·科里。我们刚才提到了琼斯和巴特曼——他们是长期任教、在整合界广受尊敬的学者。那么杰拉尔德·科里呢?
马歇尔·阿德金斯:据我所知,他并不是一位公开的基督徒。因此,他代表的是更广义上的、世俗心理治疗的立场。他的书提供了一个当代心理治疗方法的全景式概述。
戴尔·约翰逊:你提到的那本书现在已经出到第十一或第十二版了,具体我记不清了。这是一本非常受欢迎的教材,通常用于心理学入门课程,特别是在世俗大学中。所以他提出的“折中主义”观点,与你提到的非常类似。
马歇尔·阿德金斯:对。正如我们前面所说,寻找“统一理论”的努力早已放弃,因此现在更普遍的做法是“折中主义”或“整合”的项目。那么,琼斯和巴特曼提到的第一种整合类型叫做“技术整合”(technical integration)。
也许最好的方式来描述“技术整合”就是:辅导员并不执着于任何一个学派或理论,他们也不是以理论为驱动的。相反,他们关注的是:“我的辅导对象呈现出什么问题?哪种介入方法在类似个案中被证明最有效?”所以,这种方式非常具有实用主义特点。他们也不考虑这些方法是否根植于特定的学派或理论,而是采纳所谓“循证实践”(evidence-based practice),只看结果:“如果有效,我们就用。”
这就是技术整合。第二种是“共通因素整合”(common factors),这类整合并不强调特定技术或理论,而是关注不同理论之间的共同点。他们认为,如果在各大心理治疗学派中都发现某种因素,那这个因素一定有其价值。因此,他们就采纳这些“共通因素”。
第三种是“理论整合”(theoretical integration)。在这种模式下,辅导员愿意将两个学派结合起来。这里他们提到“混合主义”(syncretism)这个词。对他们来说,“混合主义”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“将世俗思想与上帝的真理混合”的意思,而是指一种“胡乱拼凑”的方式。他们希望整合得有逻辑、连贯——因为我们知道,各大心理治疗流派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。他们试图从各处汲取素材,并有条理地拼接成一个“非混乱”的整体。
理论整合的例子,比如说:你把基督教信仰与“认知行为疗法”(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, CBT)结合,形成所谓“基督徒认知行为疗法”(Christian CBT)。他们会说,这种结合不是混乱的,而是建立在共同基础上的新形式。
戴尔·约翰逊:是的,比如艾伦·贝克(Aaron Beck)可能会说:你这种做法已经不再是纯粹的“认知行为疗法”,因为你引入了不属于认知行为疗法的圣经元素。而基督徒则会说,他们想要使用圣经原则,同时也引入认知行为疗法的技巧。所以这已经不再是纯正的认知行为疗法了。这正是理论整合:将两个体系融合起来,创造一种新的方式。我会称这为“混合主义”,虽然这个词的含义可能和整合论者所用的不一样。
马歇尔·阿德金斯:没错,甚至世俗学者也在这么做。我们之前在播客中提到“情绪聚焦疗法”(Emotionally Focused Therapy),这一疗法就是理论整合的一个例子。其主要理论家苏珊·约翰逊(Susan Johnson)从系统理论(Systems Theory)、格式塔疗法(Gestalt Therapy)以及人本主义理论(Humanistic Theory)中汲取观点,将其融合在一起,且在他们看来是有逻辑、有系统的,并不属于“混乱拼凑”。
好了,我们来看第四种——“吸纳整合”(assimilative integration)。这是指一个辅导员对某一特定学派持有坚定承诺,同时又开放地从其他理论或学派中吸取元素,前提是要保持自己原有学派的基本框架不变。他们会把其他理论“吸纳”进来,并且希望这种吸纳是协调而不改变他们根本方法的。
当我们整体来看这四种整合方式时,我认为所有这些方式都有可能导致混合主义——也就是把世俗智慧与上帝的真理混在一起。但我认为第四种“吸纳整合”对我们圣经辅导员来说尤其危险。因为你可能坚持说自己是圣经辅导员,坚持圣经的神学范畴,但同时又开放地采纳其他系统的方法和技巧。最近我们甚至看到,在圣经辅导界中有一些较为进步的群体,开始公开走向这种整合。
比如,一个圣经辅导员可能开始使用“空椅技巧”(empty chair technique),或者采用行为治疗或“眼动脱敏与再加工”(EMDR)中的某些介入手段。他可能仍然认为自己是圣经辅导员,但实际上已经在“吸纳”并“赎回”其他系统的技巧用于灵魂关怀。
戴尔·约翰逊:我个人会把这称为“混合主义”(syncretism),因为你在做的事情是:忽略这些技术所源出的世界观、他们所试图达成的目标、他们所建构的人类观;然后你再将这些技术带入辅导过程,想要用这些技术去实现你心中的某种圣经目标。虽然你并不是想让“眼动脱敏与再加工”(EMDR)达成弗朗辛·夏皮罗(Francine Shapiro)所设想的那种结果,但你却希望其能帮你达成某种圣经的目标。
你是在说:这个技术可以达成圣灵原本应当完成、但“似乎尚未达成”的功效。而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地方。如果我们开始使用某种技术,想要达成本应由圣灵通过神的话、借着信心在人的生命中所完成的事情,那这就成了极大的问题。
所以,我认为这些分类非常有帮助,让我们不再把整合视为一种单一形式,而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类型。我们也再次看到,世俗世界所描述的“折中主义”与许多基督徒整合者的说法是非常相似的。就连世俗心理治疗师也会说:他们可能主要使用“认知行为疗法”或“眼动脱敏与再加工”,但面对其他类型的问题时,会从工具箱里拿出别的技巧来使用。这是科里(Corey)在他关于“折中主义”的章节中所描述的模式:治疗师需要考虑哪些理论适合哪种问题,依此类推。
这种“工具箱”或“工具腰带”的语言就浮现出来了——他们要从中挑选不同的工具来应对不同问题。这正是我们所描述的方向。我们认为这样的区分很有帮助,而今天许多基督徒整合者其实正使用与世俗心理学相同的整合分类。而我们也在圣经辅导运动中看到了类似影响:一些人以为自己可以在坚持圣经世界观的同时,借用其他系统的技术和方法。这最终就走向了一种混合主义的做法。
所以马歇尔,我觉得这非常有帮助。最后我想我们可以以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来收尾:你已经讲解了整合,也描述了基督徒整合的光谱,还给了我们一套区分类别的框架。那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个话题?因为我们关心地方教会,关心神的百姓。那为什么这个话题对地方教会有意义?这类话题对圣经辅导员来说重要吗?对那些来到我们面前接受辅导的人来说,又有什么意义呢?
马歇尔·阿德金斯:这个问题很棒,因为这正是我们的心志所在:我们愿意追求神的荣耀、神百姓的益处、地方教会的坚固,并推动辅导在地方教会中蓬勃发展。
所以,当你在参与彼此劝勉的对话、参与辅导事工时……你就是一位辅导员。正如我们常说的,问题不在于“你是否是一位辅导员”,而在于:“你会成为怎样的辅导员?”你是否会转向神全备的话语,作为你的辅导框架、方法基础、忠实的圣经应用的来源,乃至你辅导目标的确立?还是你会转向其他的框架?其他的理论?
正如你所说的,若我们转向其他,那并不会改善我们的辅导,反而会使之变得不忠实,且会削弱辅导,使之成为掺杂世俗智慧的所谓“神的真理”。这将成为我们必须警惕的持续威胁。
因为现在我们确实看到,有些人开始使用“普遍恩典”(common grace)作为神学上的理由,说:“我的辅导模式是基于圣经的。” 但他们又会说:“在圣经之外也有一些我们可以学习、可以借鉴的东西,尤其是在辅导实践方面,以及在如何看待辅导问题与解决方式方面。”
可一旦你开始引入这些东西,你就已经进入了混合主义的范畴了。你正在把两样本不该混在一起的东西混为一谈。因此,我认为我们应当继续保持分辨力,继续以荣耀神和造就祂的百姓为目标,将我们的辅导建立在全备的神的话语之上,实行靠着圣灵大能、以神的话为根基的事工来服事神的子民。不要对这套思想体系(如果我们可以这样称呼的话)——也就是圣经的框架——感到不满足,而是要加深我们在圣经智慧和圣经实践上的根基,不要被诱惑去其他地方寻找我们所需要的辅导资源。
戴尔·约翰逊:马歇尔,当我听你刚才的描述时,我不禁想到一个关键点:我们如何辨识问题。如果我们认为有些问题圣经中没有,我们就会觉得圣经在这方面不够有帮助。那么,这可能意味着两个方向:要么我们认为神没有向人类状况给予明确的、具有帮助的启示;要么我们认为今天的“人类经历”已经变得比神当初所启示的更加“复杂”或“现代”,以致神当时所给的指引已经不足以应对当今问题。
这两个假设在我看来都很难与圣经一致:要么是对神的品格的质疑,认为祂没有赐下我们生命与敬虔所需的一切;要么是认为人类的本质或经历已经改变,以致圣经所讲的“人如何与神相交、如何寻找意义、价值与目的”不再适用,特别是在当今复杂的处境之下。
对我来说,这两个观点都无法与圣经相协调。而整合主义在很多时候,似乎并不是从圣经出发来描述人类经历,而是从别的地方出发。你对此有什么想法?能不能用一句总结来回应我刚才的提法?
马歇尔·阿德金斯:是的,我想我们必须再次回归那个核心的信念——神已经在圣经中充分提供了我们在辅导中所需的一切:包括模式、方法和目标。圣经中并无缺乏。如果我们要成为忠实的神话语的服事者,在人际的辅导事工中,这个事工必须是对神话语的忠实应用,带着祷告、依靠圣灵在人的心中作工,并通过我们所提供的辅导事工运行。
所以,我们必须回到圣经,并在圣灵的大能之下,用祂的话语来辅导,为的是我们的辅导对象能更像神的儿子——耶稣基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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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获授权节选翻译自(ACBC)圣经辅导员认证协会“Discerning Types of Integration”。受版权保护。
作者简介
戴尔·约翰逊(Dale Johnson)是圣经辅导员认证协会(Association of Certified Biblical Counselors, ACBC)的执行主任,同时也是“真理与爱”(Truth in Love)播客的常驻主持人。
作者简介
布伦特·奥斯特伯格(Brent Osterberg)是得克萨斯州曼斯菲尔德(Mansfield, Texas)永活盼望圣经教会(Living Hope Bible Church)的主任牧师。马歇尔·阿德金斯(Marshall Adkins),现任密苏里州堪萨斯市中西部浸信会神学院(Midwest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)圣经辅导助理教授兼圣经辅导中心(Center for Biblical Counseling)副主任。他是一位ACBC认证的圣经辅导员。

